好不容易把鹅赶上岸,正摇摇摆摆走在一片番薯地里,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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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在湫水下叶村的溪坝散步。坝两边是夏天的稻田与溪水。水口处,一群针一样的小鱼往来翕忽,悠然自乐。通过清澈的溪水还能看到底下趴着圆圆的田螺,粒粒可数。
一个妇人在溪里捞水葫芦,说喂给鹅吃。她看我是城里来的,跟我说起了心事,说村里很多人都在县城买房住了,觉得脸上有光,她自己也有能力,但怕麻烦,又说乡村有乡村的好,一直纠结着。
一个老头在赶溪里的两只鹅回家,不停地挥舞手里的竹竿,扔石子。好不容易把鹅赶上岸,正摇摇摆摆走在一片番薯地里,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只小狗,追着鹅汪汪叫。吓得两只大鹅张开翅膀开飞机似地乱窜,慌不择路地从高高的溪坝上跳回溪里,犁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水路,呼呼地游走了。老头再去赶,把一根竹竿使得像金箍棒一样眼花缭乱,鹅却怎么也不上来!老头无奈,转身回家了。我有些好奇,问:“老伯,鹅不要了?”他说,吃了晚饭再来。
路上晚风浩荡,溪上斜阳铺水。早些吃完了晚饭的村民在坝上散步,有一家子的,有放暑假的学生,有摇着扇子的老婆子……一只白鹭一直泊在溪边的草丛中一动不动,静得像纪念碑,白得你想下跪。
天空忽然有点变色,但还是蓝的,只是被云围走了一角,有些要下雨的意思。害得散步的村民不敢走远,只在村口的溪边走着,一边看水一边留意天空,以备下雨能及时逃回。稻田是不需看的,稻苗突突地孕穗,啦啦地抽穗扬花,本是最有意思的时候,但由于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知道它们长得咋样了。只要看一眼老农的神态就知道稻花香得醉人了。
天空正扮着鬼脸与村民们拉拉扯扯,突然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从对面的隔水村开着三轮车载着他的小儿子来到了田间。车在稻田边一停下,我正好迎面赶上。那小子立即喊我:“妈妈,妈妈……”应该是刚学会说话的,惹得我一阵欣喜又尴尬,我可是男的啊。田里的稻子正在生长,剑叶出鞘,婴儿绿,肚底白,很好看。小子在田边,对着稻子叽里咕噜一阵哇后,男子对他说,回吧,可能也是怕下雨。他拨转车头,张开右臂,把小子顶在车架上,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单手提着方向盘,突突突地去了。我想,这小子应该是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到田野、溪边溜达一圈的。他从小就闻到了第一缕稻香,不知长大后会不会对乡村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我来到一处山脚下,一间小屋掌起了灯,一对老夫妇住着。门前一块地,躺着刚收获的花生,旁边的水沟里三只野鸭“哒哒哒”地掠过水面。
往回走时,暮色降临。几朵小云围住一角天,上下翻滚,练习下雨,作了一会妖就回去了。此刻,天上露出了月,空中有小夜鸟在飞,树上有蝉鸣。散步的人也游魂似的没了,只有那两只鹅还在水里游,像一对情侣,不分离也不上岸。老头还没来,不知道是否喝高了番薯烧忘了他的鹅?
不知何时起,乡村又回到了诗经里的样子。(刘从进)